114.沉水往事_姜琬的古代科举青云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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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沉水往事

  里屋没人回他的话,婢女的哭叫声和宗小茹的哮喘声彼此交替,听的人心颤颤的。

  姜琬心急如焚,还没往里面走一步就被家仆给拉住了:“公子,不可,小姐毕竟没过门,您还是……”

  别在这儿晃了吧。

  宗家的下人生怕他们小姐的名声被连累了。

  废话。

  过门了他能让这病动不动就发作吗,一定是你们这些人没照顾好。

  好在随后进来的宗东方倒不看重这些虚礼,命多余的人到院子里候着,还了这屋子里一个清静。

  左右等不到大夫来,姜琬出去问了几次,家仆才跑回来道:“不好了,封地的宁王殿下、晋王殿下、茂王殿下他们回京了,仪仗占了整条道儿,咱们请的大夫他过不来,又折回医馆了。”

  闻言,宗东方纵使再沉稳也坐不住了,交待姜琬道:“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去就来。”

  那些皇子、世子们,总要给他一点儿薄面的。

  姜琬思忖,这时候带宗小茹出去也不妥,说不定还耽误更久,就点点头:“先生放心,学生自会照顾好小姐。”

  末了他又加上句:“婚期在即,这次可否免去些礼数?”

  宗东方摆摆手:“去吧,就当我没看见。”

  姜琬顾不上道谢,匆匆去了里屋,却不敢看人,垂眸拱手道:“失礼了。”

  说真的,这等别扭事要是放在以前,他早火了。

  几欲喘不上气来的宗小茹强自瞧了他一眼,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用一双水眸失神地望着他,似有求救之意。

  姜琬心头一惊,知她情况不好,什么都不顾了,走到床边拉开哭到抽噎的小丫鬟,一把把人拥在怀里,让她呼吸顺畅,又拿起药囊放在她鼻子底下:“没事,大夫马上就来。”

  “公子。”宗小茹张了张嘴,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声音,姜琬握住她纤细的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你不会有事的,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大病。”

  说完,他命小丫鬟灭了香炉里焚着的香,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增加房间里的氧含量。

  “公子。”宗小茹极力压下急/喘,回应道:“我大约……大约会拖累你的。”

  之前想的少,年岁渐长,她几次想问问姜琬,会不会嫌弃她这病,若他介意,她愿意解除这婚约。

  姜琬把她搂的更紧了些:“我与你之间,没有‘拖累’这两个字。”

  他今日做的说的都比较放飞,没那么内敛。

  大抵是想着再过不久就要和她一起生活了,这样那样端着疏离到不行,婚后朝夕相对还有个什么趣儿。

  宗小茹听了这话,眼眶微红,把药袋捂在鼻翼上大口吸气,半天,才缓过来一些。

  期间,姜琬一直抚着她的背,用掌心给她顺气,直到宗东方领着大夫进来才停下。

  那大夫给宗小茹看了有段时间的,进来就道:“小姐这病不大容易复发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姜琬已经把人放在软榻上靠着了,他不好置喙,只静静立在一旁,目光淡然地看向窗外。

  “或许是着了风寒。”宗东方道了句。

  除此之外,他想不起女儿会受什么别的刺激。

  姜琬在一旁听着,忽然就想多了一事,心头忽被冰激了般,忖道:是不是如月和她说了什么。

  但愿不是。

  如月刚从苏州过来,京中之事一概不知,能说什么呢。

  想了一圈,姜琬又放下心来。

  那边,大夫望闻切问四步曲完毕之后,声音平和:“没什么大碍,吃两服汤药即可。”

  哮喘这病他见的多了,宗小茹的病情说不上严重。

  宗府上下听了松下口气,送走大夫后,这才有心思招待姜琬,又是沏了好茶让他上座的,又是要招待酒菜的,弄得他反倒有些拘谨了。

  “君逸,会喝酒吗?”更反常的是,宗东方也凑热闹来了,兴致勃勃地叫人从地窖取出一坛子佳酿出来,非要拉着他小酌两杯。

  姜琬说会也不是说不会也不是,纠结着道:“不敢不敢,怕酒气熏了小姐。”

  心里一盘算,穿来这里后,他还真不曾饮过几次酒,每次都是沾唇即止,不知道会不会像上辈子一样,一杯酒喝下去都能烂醉如泥。

  要是那样,可就麻烦了。

  “不妨不妨。”宗东方罕见地笑道:“她在后院静养,不会到这里来的。”

  姜琬:“……”

  可他想待会儿走的时候再去和她说一声呢。

  盛情难却之下,姜琬在宗东方对面恭敬地坐了下来,翁婿二人一个面如冠玉,一个儒雅沉稳,下人们瞧着,还真有点一家人的感觉。

  宗东方是个很内敛的人,待人的时候,极少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他今天之所以留姜琬喝酒,实在是对这个准女婿在女儿事情上的做法很满意,又不好宣之于口,只好借这种方式表达了。

  “君逸,你知我当日为何赌定你能经由科举一途有所建树吗?”

  姜琬摇头:“学生不知。”

  想到刚穿过来那会儿,在课堂上,他不过作了一首不东拼西凑的诗句,那时候宗东方问他想不想成为状元……着实让他困惑许久。

  “说起来,我同你曾祖父,也算是挚交。”宗东方呵呵笑了两声:“准确说,当时忘年交,我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他却非要与我以兄弟相称,当年,我进京求取功名,一试未中,他还写了封书信来安慰我……”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在课堂上做的那首诗?”

  姜琬想了半天,皱眉道:“白马紫玉鞍,连翩驰骋长安。……学生惭愧,现在看来,竟什么都不是了。”

  “这可真是天意啊,我与你曾祖父结识那日,他刚办了差事回京,一身紫锦华服骑在白马之上,意气风发地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所以当日,他听到姜琬做的诗后,心里一下子就震惊了,瞬间笃定这小子会继承姜国公的衣钵,官至卿相。

  才有了后来他与姜琬的种种来往之事。

  宗东方喝了酒,话比平时多起来:“我少年时落第,他写信劝我说时机未到,他在心中说……‘如此天下甫定,百废待兴,朝廷取士,乃以经世致用为主,故而本科取才,亦以朴实为主,兄之大作若在四海升平,鼎甲可期,所欠者未得其时,乃有遗珠之憾,现在朝廷正在励精图治,遣派大员镇守地方,四海升平之日,想来不远,斯时必为兄之扬眉吐气之日矣!’,才有了我后来两次进京赶考,中了状元,一步步走到今日……”

  姜琬不知他为何突然同自己说些话,想来多半是为了朱楠之的事:“先生放心,朱兄那边,既然先生交代了,学生就把他的事担下来,太子那边,绝不会透漏一个字。”

  宗东方说了这么多,无外乎追溯他和姜家的渊源,表达他和姜琬的亲厚之意。

  尽管在朱楠之的事情上,他要姜琬受点委屈,但,这应当都在他的权衡之后,他知道姜琬能应付的来。

  反过来,朱楠之那边,若太子知道有人仿了姜琬的笔迹,且以他的名义去招揽郑景,他必然会愤而上奏,到时候龙颜大怒,赐死朱楠之都说不定。

  能模仿笔迹到原主都分辨不出来,本身就是一宗罪,一旦被知晓,弄的朝中人心惶惶,他绝对没有活路可走。

  宗东方点点头:“小茹怕是知道了楠之的事,又惊又怒又担忧之下,才引发旧疾的。”

  知女莫若父。

  宗小茹不是担心朱楠之会怎样,她是怕这件事情瞒不住被捅出来,把姜琬扯进漩涡。

  他的仕途才刚刚起步,若因此被毁,就太可惜了。

  姜琬一怔:“是谁透漏给小姐的?”

  若家中的人嘴巴都不牢靠,这事就算他想一力承担下来,只怕太子那边也不干。

  宗东方很严肃地道:“宗府上下只有这几个老仆人,他们跟了我大半辈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是有分寸的,我就怕,唉,就怕小茹发现了什么,从楠之那孩子口中逼问出来的。”

  “先生是说小姐出府之后路上遇到了朱兄?”姜琬问道。

  宗东方叹气:“一会儿问问跟着出去的丫头就知道了。”

  八成是这样的。

  姜琬道:“若是这样,倒也没什么要担忧的。”

  只要暂时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就好。

  等他处理完,就算全部被翻出来,无凭无证的,料怎么也折腾不出浪来。

  到那时,主动权在他手上,无所畏惧。

  “太子那边,你打算对他坦诚吗?”宗东方摇摇头:“这次下策。”

  帝王之术,历届储君向来深藏不露,连他都不知道太子会怎样对待朱楠之。

  “先生的意思是……”

  宗东方道:“除了你我、小茹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楠之会模仿笔迹。”

  姜琬明白了:“学生会认下这事儿,太子若不问,学生绝不会提起,郑景那里也是,学生会和他说清楚。”

  “唉,我代双翼谢谢你了,君逸。”宗东方端起酒杯道:“太子那里,若有事,你尽可推到我身上。”

  就算事情再不可控,太子也会给他这个做太傅的留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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