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一心求死,原是下毒_美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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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一心求死,原是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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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冽将我的手给扯了开来,用力抱紧着我,声音低沉坚定:“媚烟,我不会杀你的。”

  我的泪不水停地往下流,打湿了他的衣衫,我用力挣扎着让他松开,可他的手臂就像是两根铁壁一样,紧紧地将我箍在怀中,让我一点也动弹不了。

  我哽咽啜泣着:“夏侯冽,你不杀了我,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夏侯冽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处,什么也不解释,就是坚定地重复那一句话:“我不会让你去死的。”

  可我也不会让你去死啊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颤着声音说:“叶冉说的对,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你的命必须要我死掉才能得救,我愿意去死,我愿意去牺牲,你杀了我吧”

  夏侯冽沉默不语,态度很坚定。

  “夏侯冽!”我忍不住愤怒地吼道,“难道你要去死?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我哽了一声,声音充满着哀求:“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不想你死,你死掉了,我该怎么办”

  我死了,起码也算是死得其所,但夏侯冽死了呢?

  他一旦死了,越国就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各处发生战乱,百姓也会流离失所,只要他死了,越国就一定会大乱。

  文慧王夏侯明没有夏侯冽这么大的本事,就算接管了皇位,也绝对不会像夏侯冽这样坐得如此安稳。

  他和我相比起来,我的价值简直低的可怜。

  我死了。会挂念我的也许就只有一直跟着我的三位丫鬟了更何况,我想象不到夏侯冽不在的日子。

  之前我从南蛮下定决心逃离他身边的时候,也是因为就算我走了他也还在,在不同的地方,我还可以默默地记着他,念着他,打听他的消息

  脑袋又升起了一股刺痛,这抹痛楚来的异常汹涌,仿佛有人将我的脑门给敲开了一样,活生生被凿空的痛!

  我啜泣着,眼里却透着一股迷茫,在南蛮的时候我为什么要离开夏侯冽我想不起来,记不清了

  叶冉的声音适时响起,犹如一股梵音,将我脑袋的痛楚瞬间给抹平,他道:“师兄,现在该是你选择的时候了,你要如何去做?”

  我睁着眼泪汪汪地双眼看着他,夏侯冽这时候也看着我,如墨玉般的眼睛里翻滚的是我看不懂的思绪。

  他喉咙微微一动,似是要说些什么话来,忽然,我脑袋又是一阵刺痛,痛的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见我醒来了,成沁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娘娘,昨晚您去御书房可是与皇上发生了什么争吵?”

  我神色茫然地看了成沁好一会儿,昨天的记忆如潮水般地在脑海里涌起,我脸色闪过一抹伤悲,开口道:“没有。”

  一开口,声音干涩沙哑的我自己听到了都吃惊,哑的不像话,好像几天没有喝过水一样。

  成沁赶紧端来了一杯茶让我喝下润了润喉咙,声音仍旧很小,似是怕会触到我的伤心事:“娘娘,您昨天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奴婢都吓了一大跳,娘娘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都哭肿了。”

  成沁略有些不安地看着我:“娘娘,可是在御书房内与皇上发生了什么争吵?”

  她再一次问这句话,我再一次还是没有回答。

  成沁想了想,道:“娘娘,皇上毕竟掌管着一个国家,有很多事情他有自己的考量,不像是在南蛮那样,什么事情都能依着娘娘,娘娘要多多体恤皇上。”

  “若是娘娘您能生个一儿半女就好了,皇上想要疼你,独宠你,也得有一个名头,毕竟皇家子嗣非常重要,朝中的官员肯定能够理解你的。”

  我怔怔地低垂着头,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要是事情像成沁说的如此简单就能够解决该有多好偏偏我和夏侯冽的就是一个死结,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人下来。

  “对了,娘娘,皇上送您回来的时候还让我跟您说一句话。”

  我抬头看向她:“什么话?”

  成沁犹豫了一会儿,道:“皇上说,那件事他自有主张,娘娘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了,他还说”

  成沁支吾了一下,“他绝对不会按照你的意愿去做!”

  我脸色一沉,眼睛立时暗淡了下来,夏侯冽不愿意杀死我可是他不杀死我,他会死的啊

  眼眶又泛起了一抹痒意,我狠吸来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叶冉说的每一句话夏侯冽都没有反驳,由此可见叶冉说的话是真的。

  那位神秘莫测的师傅,那诡异凶险的断情蛊撇开蛊虫不说,就拿他师傅而言,有怎样的徒弟就有怎样的师傅,那个人可以亲手教出夏侯冽和叶冉,可见心性是都多么的冷酷!

  这样一个人,叶冉说了他一定要夏侯冽没有心才会给他治疗,就一定会坚守着不违背自己的规矩!

  这个月那所谓的师傅就会从中央王朝过来,我狠狠喘息了一口气。眼睛一睁,眼中划过一抹坚定。

  一定要让夏侯冽在那师傅来之前将我给杀了!

  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夏侯冽去死,我更加想象不到夏侯冽死了后我要怎么过下去!

  “娘娘,娘娘?”成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唤回了我的神志,抬头一看,她脸上一片忧色,“娘娘,皇上是一国之主,您还是让着他一点吧。”

  我沉声开口:“成沁,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成沁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我摆了摆手,将她还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

  见我态度这么坚决,成沁也不在劝,给我去打水过来。

  洗漱完毕,我特意让成沁拿出了贵妃的专属朝服,穿了上去。

  这件衣服每一个针脚都不简单,上面绣着的图案个个都栩栩如生,宛如跟真的一样。更不用说针工局绣这件所耗去的心力。

  十几个人同时赶这么一件衣服出来,除掉吃饭睡觉的时间,也要连续十日才能赶制出来,这还没算织布的时间。

  就这么一件衣服,许多人终其一生都穿不到,因为它是封贵妃那日专门穿的朝服!

  朝服只有一件,成沁将它压在了箱底,基本上也就封贵妃那日才穿的上,对于我忽然要穿朝服,成沁感到很不解,但还是没有多说话,拿来给我穿了。

  精致中透着威严的朝服,只有浓妆才能压得下这份贵气,成沁花了许久时间,才给我画好了相配套的妆容。

  “娘娘,您看。”

  我转过身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原来这就是我成为贵妃后的样子,端庄大气,艳绝天下。

  我眉梢轻佻,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明明是笑着,但那双眼却无比的冷,冷的就如万年寒冰,给我平添了一抹不怒自威的气势。

  “成沁。”我转过身子,肃穆开口:“以我的身份,将后宫里的所有妃嫔都唤过来。”

  成沁愣了愣,迟疑地问了句:“娘娘,您可是要立规矩了?”

  我被夏侯冽分了一点皇后的权力,成沁见我这么庄重打扮,会这么想也是正常。

  我嘴角勾了勾,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平静道:“是,我要立规矩了。”

  不管那些后宫的妃嫔是怎么想的,在我让成沁以我的名义通传她们过来时,只是短短几刻钟,后宫妃嫔全都过来了。

  她们一看见我坐在主位上,身上还穿着威严肃穆的朝服,原本脸上还有些许的不情愿全都收了起来。

  “娘娘,不知您唤我们过来,所为何事?”人都来齐后,穆妃第一个出声问我。

  我端起桌上放置的一盏茶水,放入口中押了几口,才悠悠道:“今日本宫唤你们前来,是想要问你们一件事。”

  穆妃眉头一挑,“何事需要贵妃娘娘如此慎重,连朝服都穿在身上,将后宫中所有妃嫔都唤了过来?”

  我抬了抬眼皮,扫了穆妃一眼,不怒自威道:“本宫做事,需要向你穆妃解释吗?”

  穆妃被我这么一呛,立刻低垂着头,小声回道:“娘娘多想了,妹妹只是好心问一下罢了,并没有要冒犯娘娘的意思。”

  茶盏被我搁在了桌子上,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声,在安静的厅内显得有些刺耳。

  我悠悠开口:“没有最好。现在皇后娘娘在朝凤宫内熟读经书,皇上将后宫中的一些事物交由我来掌管,现在越国新旧皇帝过度的顺利,皇上这后宫的规矩,也是时候该立一立了。”

  可能是我刚刚对穆妃的斥责,妃嫔们听到我说的话都脸色微变,但没有任何一个主动发出质疑。

  我扫了她们一眼,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沉声道:“各位妹妹,本宫问你们一句,你们可是都爱着皇上?”

  这话一出,所有妃嫔都愣了。

  我将目光看向了一直低垂着头的歆妃,只是短短几日不见,这位原本珠圆玉润的歆妃消受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看着就觉得身形单薄。

  我眼睛微眯,特意问她:“歆妃,回答我,你是否爱皇上?”

  歆妃身子一颤,跪在了地上给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歆妃是皇上的妃嫔,自然是爱皇上的。”

  我意味深长道:“哦,原来你是爱皇上的啊,前几日太医诊断说你小产了,我还不敢相信,以为你是不爱皇上才会”

  我话一顿,说一半留一半,徒留其他妃嫔去猜。

  唯有歆妃脸色大变,瞪大眼睛唇色苍白地看着我,她知道我的意思,她小产的那个孩儿,分明就是与别人苟且得来的!

  我盯着她,让宫女上前递来了一杯茶给她,幽幽开口:“歆妃,既然你说你爱皇上,那本宫也放下心来了,喝下了这一杯茶,你与本宫的所有恩怨,本宫都既往不咎。”

  歆妃身子颤抖的厉害,抖索着说:“娘娘,我、我”

  我眼眸一利,“你喝,还是不喝?”

  歆妃的手颤巍巍地抬起,一碰到宫女拿着的那杯茶,又闪电般地缩回,神情一片犹豫。

  我冷冷地看着她,耐心被她一次次的伸出手又一次次的缩回给耗尽,“来人,将这碗茶灌入到歆妃口中!”

  歆妃眼睛一瞪,赶紧摇着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身旁守候的太监就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拖住,宫女利索地掐开了她的嘴巴,将茶水灌入到了她的口中。

  歆妃身子拼命挣扎着,但茶水还是全都灌入到了她的喉咙里,等确认灌进去,太监和宫女才松开了歆妃的身子。

  歆妃身子无力地倒在了地面上,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拿起桌上的茶盏再次轻酌了几口,才开口道:“歆妃果然有诚意,主动喝下了绝育汤,我感受到了歆妃你对皇上的爱意,你果然是爱皇上的。”

  众位妃嫔听我说的那三个字,都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唯有歆妃倒在地上呵呵地笑了起来,泪水从眼角里流出,又是哭又是笑,疯疯癫癫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场上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许多妃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一片死寂中,穆妃再次开口了,“娘娘,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她的声音远比之前的要恭敬许多,我抬头看了看她,忽然轻轻一笑:“各位妹妹们,你们还没有告诉本宫,你们是不是爱皇上的呢。”

  妃嫔们当即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妹妹自然是爱皇上的。”

  我的声音有些欢快,“既然你们都是爱皇上的,那全都将茶给服下去吧,只要喝下了那碗茶,本宫就相信你们也是爱皇上的。”

  我话一出口,十几个宫人从别的地方走了出来,手上都端着一杯茶,这杯茶怎么看怎么都和歆妃之前喝的绝育汤一模一样。

  妃嫔们个个都神情惊慌,有的妃嫔沉不住气,尖声质问道:“这碗茶里面盛的是不是绝育汤?!”

  我凉凉一笑,声音残忍冷酷:“猜对了,就是绝育汤,你们既然都爱皇上,那就将这碗茶给喝下去吧!”

  我给她们服下的其实并不是绝育汤,而是一种能让女子推迟几个月来葵水的汤药,这种汤药喝下去后的症状和绝育汤很像,就连太医也很难分辨不出来。

  我是故意告诉她们这就是绝育汤,为的是让她们误会我,让她们恨我,让她们身后所站的家族在朝中对夏侯冽进行施压,为的就是借助别人逼迫夏侯冽杀了我!

  “萱贵妃,你疯了!皇上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毒妇!我的家族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冷声开口,看向站立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还不将茶喂入妃嫔口中,要怎么做需要我教你们吗?”

  我一开口,宫女和太监们纷纷动作,将这些妃嫔给抱住,一个个地灌入茶水。

  妃嫔们想要逃,但她们逃不掉,我将厅内的所有门都锁住了,那么多的太监宫女,她们躲不了的。

  我看着她们被迫灌入她们所认为的绝育汤,神情一片扭曲痛苦,看着我那眼神恨不得从我的身上剜下一块肉!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心底也是一片绝望,论起痛楚,谁能比的上我?我必须要让夏侯冽亲手杀了我!

  恨吧恨吧,越是恨,发起的报复就越凶狠,最好不用夏侯冽出手,这些妃嫔就明里暗里地弄死我,也好免了让夏侯冽亲手杀了我

  我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去不再看向这些妃嫔,耳边全是妃嫔们凄厉的叫声:“萱贵妃,你不得好死!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我手微微捏紧,随后坚定地睁开了眼睛,我要的就是一死!

  自从早上醒来后,我总是感觉临华殿内有人在盯着我,这种盯梢并没有恶意,我也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盯着我。

  直到早上我不小心地将头撞到柱子上时,看见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太监宫女,我才明白了暗地里那些人为何要盯着我

  他们是盯着我不让我去寻死!

  在派宫女去唤妃嫔时,我在临华殿内尝试过好几次自杀,全都没有结果,每每到一半就会被人给打断。

  夏侯冽真的履行着他的承诺,他不会让我去死

  本来昭告妃嫔们过来,我原来的目的不过是敲打敲打她们,意识到夏侯冽派人盯梢后,我计上心头。临时换了另一种做法。

  既然他不肯动手杀我,也不肯让我自己动手,那我唯有借用外力来动手了

  灌好了绝育汤,我命太监宫女将这些妃嫔全都扔了出去,不给她们留一丝情面。

  我这一行为立刻在后宫中传开了,所有人都在暗地里骂我是毒妇!

  临华殿内一直伺候着我的成沁等人反而是最晚知道的,她们一收到消息,就赶紧来到了我的面前。

  成沁惊慌道:“娘娘,不好了,她们都在外面传您是毒妇,将后宫的所有妃嫔都灌下了绝育汤!”

  柳依和南嬷嬷也是神情一片严肃,南嬷嬷更是道:“小姐,这种传闻要不得,会影响到你的名誉。”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们:“嬷嬷,你们不要多想了,这些事情是我做的。”

  成沁:“娘娘,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什么!”

  成沁眼睛一瞪,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呆呆开口:“什么叫是你做的,娘娘,您的意思是您给她们全都灌下了绝育药?”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成沁非常难以理解地看着我,眉头紧皱。

  我没有开口说话,就用那深沉的目光看着她们。

  成沁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相信,喃喃开口:“娘娘,您这么做是不是有苦衷,对了一定是皇上对不对,一定是皇上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我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成沁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时,身子却被后面的南嬷嬷给拉住了。

  南嬷嬷往前一步,站在了成沁面前,神情一片复杂地看着我,那双苍老的眼眸仿佛能看透我的内心,让我身体不由轻轻一颤。

  “娘娘,您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因为年纪年迈还带上了丝丝的低沉沙哑,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慈爱。

  我忽然想起了在虞美人里的那段时光,南嬷嬷和我谈论起我的生母南萱时,她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眼眶不一会儿就红了起来,我瞪大着眼睛将要冒出来的泪意给压了下去,重重地点了点头。

  南嬷嬷也点了点头,“老身明白了,娘娘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做吧,老身一定会站在小姐身边。”

  她喊我的是小姐此时此刻,我不是宫中权势地位最高的贵妃,而只是嬷嬷的小姐,无论我对外的名声在怎么差,在嬷嬷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位需要她保护的小姐

  我别过头去,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心中划过一抹暖流。

  柳依也毫无保留的相信我:“小姐,我这条命是您救下来的,不管您被人称毒妇也好妖女也好,但在柳依眼里,您就是当初那位心地善良将我收留的小姐!”

  成沁此时已经哽咽的泣不成声了,她绕过了嬷嬷,直接走到我身边双手抱着我,“小姐,您怎么这么傻啊”

  我眼睛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我硬逼着自己怎么不能让泪水掉下来!

  傻吗?我也觉得自己挺傻的

  主动让心爱的人杀了我,真的,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傻的人了。

  我闭上了眼睛,以前总想着从那阴暗的虞美人里逃出去,结果真的逃出去了,却发现,还是以前的好

  如果这一生,没有认识夏侯冽,该有多好

  最先找上门的不是夏侯冽,也不是太皇太后,而是太上皇夏侯淳。

  我才刚用过午膳,夏侯淳就派人传召我过去。

  我仍是穿着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朝服,乘着步撵带着一群人声势浩荡的去了夏侯淳的承德殿。

  我从步撵里下来,进去承德殿时,跟在身旁的宫女太监全都被拦了下来,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进入了承德殿,那股被盯梢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我垂了垂眸子,想来就算是承德殿,里面也有夏侯冽的人。

  进入了一处偏殿,里面四面八方都是书架,摆放了满满的一堆古籍,随意一嗅就能嗅到文墨味。

  夏侯淳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衣袍,鬓角微白,身上自由有一股庄严的气度。

  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向我,沉沉开口:“你来了。”

  我想不明白夏侯淳为什么要找我,面上恭敬地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夏侯淳没有叫我起身,就让我一直跪在地板上,我心一凛,就算是跪着,也挺直了脊背看向他。

  夏侯淳神情复杂地看了我许久。久到膝盖都生出一阵疼痛时,他才开口:“公孙萱,我没想到你为了离开冽儿,竟然会做出这些事情。”

  藏在袖间的手微微攥紧,我面上一片平静,但心底却有着浓重的疑惑。

  为了离开夏侯冽做出了这些事情为了离开夏侯冽

  脑袋又传来了一抹刺痛,我为什么要离开夏侯冽?我什么时候跟夏侯淳说过我要离开夏侯冽,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

  我的手狠狠攥紧着,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肉里!

  夏侯淳的一声暴呵犹如一道惊雷在我耳边乍响,将我脑袋的痛楚和纷乱的思绪一时之间给压了下来。

  “公孙萱,你成功了,你为了出去,竟然连逼迫妃嫔喝下绝育汤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混账!”

  我收起了脑中的思绪,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看着夏侯淳,神情一片倔强,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夏侯淳说的一切我全都没有印象,多说多错。只能以沉默来不变应万变。

  夏侯冽怒骂了我这一句,整个人反倒平静了下来,他盯着我,那双黝黑的眼眸跟夏侯冽真是像,只是要更加深邃,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珠并没有夏侯冽的黑。

  沉默良久,殿外有宫人传来询问的声音,打破了满室寂静。

  夏侯淳冷哼了一声,应了一声不需要奉茶,阴森开口:“为了保你的命,冽儿不惜将自己的人手在我殿内暴露出来,公孙萱,你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般记挂。”

  到底有什么好我垂了垂眸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

  夏侯冽不是说不爱我的吗,那我的生死与他何干,为什么他不肯让我去死?

  口是心非的大坏蛋,臭流氓!

  我在心底不断谩骂着他,心中又升起了丝丝的疼,痛的仿佛无法呼吸了。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顶着夏侯淳带来的莫大压力,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一阵“咔哒”的声音传来,夏侯淳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他站起了身主动走到我的面前,将盒子重重地扔在了我的身上。

  盒子掉落在了地上主动打了开来,露出了里面一颗小巧的药丸。

  那颗药丸通体艳红,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一颗掉落在地上的血珠子。

  夏侯淳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公孙萱,这是一颗能够假死七日的毒丸,我能在你身后事上出一些力,把你放置在宫外。至于你要怎么死,何时死,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我怔怔地低头将地上的药丸给捡了起来,抬起头看向夏侯淳,他脸色一片冷峻,负手而立道:“既然你要离宫,我如你所愿!”

  心脏重重一跳,脑袋又隐隐疼了起来。

  我不明白夏侯淳为什么断定我要离宫,我想不起来了,我和他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抿了抿唇,将药丸放入盒子中,站了起来,没有打一声招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脑袋很痛,思绪好乱,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每当我想下去时,脑袋就如针扎一般的刺痛,就如现在这样,疼的我额头直冒汗,疼的我连步撵都坐不好,想要直接倒在上面!

  回到了临华殿,成沁和南嬷嬷等人就在临华殿的宫门守着,看我安然无恙地回来,她们皆是松了口气。

  成沁把我从步撵上搀扶了下来,边走边道:“娘娘,刚才您去承德宫时。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派了宫女过来,要你去一趟她们的行宫,您要去吗?”

  我伸手揉了揉额间的太阳穴,声音有些疲惫:“不去了,成沁,我要休息一会儿,她们若是再派宫女过来,就说我身体不适无法出去,若是她们硬是要我过去”

  我话一顿,眼里划过一抹晦暗的光:“那就让她们自己亲自上门来找我!”

  成沁愣了愣,立刻点头应是。

  一入寝室,我就倒在了床上,脑袋还是有些刺痛,让我就算在睡梦中也不安生。

  梦里似乎隐隐传来了一股梵音,我忍不住不断循环重复着这个声音,它能让我脑袋里的痛楚舒缓不少

  “你的命是他救的,牺牲自己让他的命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体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从睡梦中醒了回来。

  我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帷幔发呆。

  “娘娘,您醒了吗?”成沁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轻地应了一声。

  帷幔被成沁缓缓拉开,成沁将我搀扶了起来,给我递了一杯茶润喉,低声道:“小姐,内务府派人过来,叫我们去挑选宫女太监。”

  我身子一顿,临华殿很大,人手却很少,再加上前段时间我还发卖了一些宫女太监出去,诺达的空间就显得更空旷了。

  之前我还寻思着跟内务府说一声,找一些宫女太监进来,后来发生了夏侯冽病情这档事,我就把这些事全都抛开了,没想内务府会主动找上门来让我选太监宫女。

  我都是一个要去死的人了,要这么多人伺候也没用,便摇了摇头:“成沁,打发他们出去,临华殿现在还不需要招人手。”

  成沁想了想,“娘娘,要不您还是收一两个吧,今天亲自上门来跟您说这一件事的是周公公,之前您一直让我留意周公公的动作。”

  我眼神一凝,出声问道:“是内务府打发周公公过来的?”

  成沁摇了摇头:“奴婢不清楚,周公公过来说临华殿太过空旷,若是缺人手了,就告知内务府一声。”

  我低垂着头沉吟了一会儿,周公公帮过我很多次,我猜想可能是这幅身体的生母南萱,给我带来的恩泽,南萱对周公公应该是有恩的。

  “既然是周公公亲自前来,那就招一些人手进来吧。”

  成沁应了一声,离开了寝室叫了一位宫女,去内务府通传一声。

  没想宫女这一过去,内务府直接派了一群宫女太监过来。

  一位瘦的就跟猴子似的公公一脸谄媚地看着我。道:“贵妃娘娘,这些宫女和太监有的是已经在宫里呆了两三年,有的则是刚刚进入宫中,您看看是要哪些?”

  我抿了抿唇,站在临华殿外宽阔的走廊上,看着下方神情忐忑的宫人们。

  内务府也是大手趣÷阁,在场人数起码有五百人之多,估计大部分闲置的宫人都被叫了过来。

  我走下长长的青石长阶,随意挑了几个看上去合眼缘的太监和宫女,刚想转身离去,忽然,眼角的余光瞄见了最后面一排,那里全是七八岁的稚童。

  内务府派来的公公见我看着最后面一排,主动上前解释:“这些都是因为家中贫寒被家人卖入皇宫里的,今天才刚来,年岁太小还未净身。”

  “贵妃娘娘可看有合适的?”公公试探地问了我一句。

  我刚想摇头,忽然看见其中一位稚童站在原地摇晃了几下,身子仿佛要跌倒在地上,还好就要倒的时候。他的身体被身旁的一个男孩给扶住了。

  我眼睛倏地瞪大了起来,眼里瞳孔一缩!

  那位我在泸州救下来的小男孩怎么也在这里?我不是已经将他送去医馆里了吗!

  心脏重重一跳,我伸手指了指正搀扶着别人的男孩,声音努力装作平静:“还要他。”

  公公连忙将男孩给牵了出来。

  虽然弄不明白男孩为何会进入宫中做一个太监,但面上我并没有对他表现过多的关注,把他和那些新来的宫女太监都交给了成沁敲打了一番,认认规矩。

  等到夜幕降临时,我才让成沁找了一个由头,将那位男孩给叫到一处偏殿。

  我盯着这个小男孩,再一次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小男孩那双黑的犹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睛跟夏侯冽的极像,当时我就是因为这点才救了他,两者太过相似,我无法割舍。

  我看着他,小男孩也看着我,半晌,我开口问道:“你怎么进入了宫中,当时我不是把你交给医馆的人,让他们好生照料你吗?”

  小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有些害怕。声音又低又哑地回道:“你在宫里。”

  听到他的声音,我心不由揪了揪,这种声音明显是之前被人灌了哑药,导致声带受损才会发出的。

  小男孩算是幸运的了,起码还能开口说话,多少人因为灌了哑药而失语。

  我站了起身,将小男孩抱在了怀里,怕吓到他,便声音很轻地开口:

  “当初我走的时候,你被医馆里的大夫照顾的很好,大夫的闺女不是很喜欢你吗?你怎么流落到了宫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把你们给卖了?”

  小男孩轻轻摇了摇头,黝黑的眼眸一直看着我,“因为你在宫里。”

  我怔愣了片刻,脑海里有抹灵光一闪而过,“你你不会是因为我在宫里,所以特意进来宫来找我的?”

  小男孩缓缓点了点头。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是感动又有些酸楚,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过来寻我作甚?”

  小男孩:“我要报恩。”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宫中太过危险,等明日我就将人把你给送出去。”我捏了捏他的脸道。

  小男孩退后了几步,躲过了我的手,眼睛一直看着我,“我叫夜皇。”

  我愣了愣,这个名字明显不是越国和其他国家能取的名字,只要有皇室的存在,任何跟皇上有关的姓氏都会被谐音字代替。

  小男孩叫做夜皇,名字中就有一个皇字,是逾矩了,而且这个名字取得也未免太过霸气的不像普通人。

  我沉声开口:“夜皇,你这个名字会给你带来大祸的,你可以将名字给调换过来,用谐音字来代替,叫黄夜。”

  我牵起了他的手,“宫里太过危险,你还小,并没有到净身的年岁,一切还来得及,明日我就派人将你送出宫去。”

  夜皇没有回答我这些话,而是说了句:“你中毒了。”

  我身子一僵,没有将他的话给放在心上,御医才刚给我把脉没多久,我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我低下头看着他:“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现在身上没毒,可能以后就会有毒了。”

  夜皇拉了拉我的袖子,声音干哑地说了一句话,很含糊,却异常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入到我心上,掀起一片破涛汹涌。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泸州沦落成乞吗?”

  我心忽然跳得很厉害,不懂自己为何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声音略显干涩地回道:“因为夏侯冽被人背叛了,我们被当成逆贼被人追杀。”

  夜皇盯着我道:“他为什么会被人背叛?”

  因为那位谋士要夏侯冽坐上这个皇位,当时的夏侯冽并不肯,所以我们才会

  我不知不觉将心中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夜皇紧追不舍地问我:“他现在就坐上了皇位,为什么当时却不肯坐上皇位?”

  为什么我眼里闪过一抹茫然,是啊,为什么夏侯冽当时不肯坐上皇位?

  “他说为了拥护皇室,要让太子继位”我喃喃开口。

  夜皇的声音很轻,“那他现在为什么又坐上了这个位子,在他回来之前,越国的太子还在,在他坐上皇位的前一天,越国的太子也没有被废掉,他是直接从王爷册封为皇上的。”

  所以,按照夜皇的说法,夏侯冽当时给的那套说辞是假的,他根本就不在意皇室的规矩,那当时的他为什么又拿太子当借口呢

  心跳的越来越快,我应该知道原因的,我的心告诉我,我是知道原因的可是我为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脑袋传来一抹剧痛,我忍不住蹲下了身子,用手抱着脑袋。

  夜皇走到我身边,手伸出,刚好摸到了我的脑袋,痛楚一下子减轻了许多,脑袋仿佛有一股凉意在其中游走,让我很舒服。

  “你想不起来,是因为你中了金迷散,你最重要的记忆全都丢失了,还被人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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