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想让别人失望
众人惊讶地看着青城派的文如锦握住了一把剑的剑柄，兀自咬牙切齿地往外拔着。
尽管剑鸣声如此响亮，向所有人昭示着他和这把剑的契合，但文如锦自己的神情却一点也看不出欣喜，口中念念有词的，恰能被身旁的人听清。
“你别闹了，快点出来！……不是挺好的吗？你跟了我也不埋没你……你看我都没去选剑王，就看中你了，给我点面子……”
——这样……也行？
旁边的年轻修家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觉得无语。
然而只听“铮”的一声，剑锋从石台中拔出，竟幻化出无数星光，笼罩在文如锦身周。
众人愣了半天，才发出一声响亮的赞叹。
“恭喜道兄！”
“恭喜文师兄！”
……
不论是不是青城本门弟子，在场众人都七嘴八舌向文如锦称赞和道喜，其中确也不失真诚。
“三阶中品，星罗剑。”凉棚这一边，杜衡也转头向林琇莹二人笑道，“恭喜两位林教授了。”
“现在说恭喜，是不是早了些？”林琇琼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还是杜城主别有所指？”
“我哪有什么所指！”杜衡哈哈一笑，似乎对林琇琼的尖刻并不介意，“是林教授调教有方，弟子们才懂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道理——怀昙大师，是不是？”
“正是，正是。”怀昙大师以一种乐呵呵的姿态接过了话头，“无论如何，是青城派占了个先，可喜可贺！”
这个圆场打得虽然生硬，林琇琼也不好再说什么，勉强一笑，转回头去。
不过，之前为文如锦选定的两把剑，都是三阶下品，这倒算是意外之喜。
……
星罗剑在文如锦掌握之中熠熠生光，也映得他脸上笑容无比明亮。林琇莹早看见他一抬头向这边看过来，忙使了个眼色，才没让这家伙不管不顾地拎着剑跑回来报喜。
眼见文如锦拔了个头筹，场中的弟子们倒也有人醒过神来。
现在场中只留下了三派弟子，方才的门派竞争便成了真正的精英竞争。像文如锦这般，自认不是门中最为优秀的弟子，又看到文如锦拔出星罗剑时的精彩，便渐渐打消了挑战剑王绝鸣的念头。
“文师兄的鬼心眼果然多得很！”一路上跟文如锦混得熟稔的明元香，说话没有什么顾忌，笑嘻嘻地看着他道，“趁着我们都在看剑王绝鸣，你倒已经抢先选中别的剑了。”
“那当然！”文如锦的脸上是一点也不掩饰的得意之情，“你们都喜欢什么剑王，我觉得还没有我这把剑好看！”
——呃，“好看”……
众位年轻修家再次对文如锦不可捉摸的思路感到了无语。
然而明元香眼睛一亮，走到石台的另一侧去。
“文师兄说的有道理！我本来也觉得，绝鸣剑虽然是剑王，但外形太过平淡，冷冰冰的。还是这把清芳剑样子又好看，名字又好听！”
……
“样子又好看，名字又好听！”杜衡乐不可支地重复着，在看到林琇琼投来的眼色后，咽回了后面的话。
谢清却不动声色地开了口。
“个人的兴趣好恶，何尝不是选剑的关键。”
杜衡笑着微微点头。在他听起来，谢清这话正是为他开解。他只觉自己猜测得不错，这位看似冷漠少言的谢院长，要比林氏姐妹通晓人情世故得多。
而对于林琇琼来说，这解释则有着另外的含义。
——他是在指曾城临去时，他的那句交代么？
林琇琼如是想。
眼见明元香也成功拔出了清芳剑，林琇琼心中欣喜之余，也便思索起那句话来。
如果当初将弟子们的个人好恶也加入考量的话……
可是曾城，他究竟喜欢什么呢？
……
就算林琇琼当面向曾城提出这个问题，他也未必能回答。
他眼看着文如锦和明元香选剑成功，高兴的同时，也觉得有些轻松。
照这么看来，只要各位师兄师姐都能选到剑，自己的失败，应该也就不算什么了。
至于绝鸣剑，曾城想，怕也不是自己真正的“喜欢”。只不过因为它是此次大会的剑王，自己才先入为主，被它所吸引吧！
正想着，身旁有人朗声一笑，一个白衣书生也从绝鸣剑后走了出来。
“两位道友所说不错。春兰秋菊，各有所爱，我又何必因为些微虚名，去争什么剑王呢！”
“咦？颜师兄！”人群中另一个白色儒生衣巾的年轻人叫了出来。
众人只看服色已认出，这两人都是飞花书院的弟子。而识得之前那位书生的人也不少，正是堪与青城派凌正阳、云阳堡祁靖比肩的少年精英、颜愆。
连颜愆也要放弃剑王的争夺了吗？
……
“审时度势，进退自如，”杜衡点头道，“这个年轻人倒是聪明得很。”
“杜城主的意思是？”
杜衡看着有些好奇的怀昙大师，呵呵一笑：“大师是佛门中人，怕是猜不到他们这些读书人的心思。眼下场中十六人，已经有二人选剑成功，尚有十剑未选。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至少有四个人，必定会空手而归？”一直紧盯着场中形势的林琇琼，敏捷地接了上来。
“正是如此！与其孤注一掷去争剑王绝鸣，不如稍退半步，踏踏实实选一把三阶好剑。飞花书院既然生了这个心思，连他们公认的天才颜愆都退了下来，看来书生们是要求稳妥了。”
果然，在颜愆的带领下，飞花书院的四名弟子，都走到了石台另一侧，开始认真审视与自己修为特质相符的剑。
青城派和云阳堡的弟子们，也不禁相互望了望。
“我不知各位是什么打算，”凌正阳眉梢一挑，率先开口，“但看这绝鸣剑铸炼之术，似乎以水行为主，正与我修为相合。我是决心要搏一搏的，各位可以请便。”
“既然凌道兄这么说，我自然奉陪！”一名云阳堡的红衣弟子立刻接了上来，正是祁靖。
有这两人摆出姿态，其余的弟子们便都有些犹豫了。
一方面，修行道上修水火二法者向来众多，如果说“修为相合”，在场的十有**倒都能沾得上边。众人也都知道，这不过是凌正阳的一个说辞，而他的决定，正可以说是大部分人心里暗想、却还没敢说出来的。
——要么就索性拼上一回？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又觉得没有十足把握，反倒挤得自己没了退路。若是剑王没有得到，再选其他剑也没了机会，岂不是贻笑大方么？
众人正在沉吟的时候，郁之默默地走了出来。
在场外观望的林琇琼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最担心的是这些弟子们年轻气盛，偏要去挑战一下剑王。正如杜衡所说，飞花书院已经退了下来，以他们这四名弟子的实力，一人选得一剑并不算出奇，那最后落得空手的，必然是更有信心去试绝鸣剑的精英弟子。
幸好，郁之这么一退，秋岚和另外两名云阳堡的弟子也退了下来。袁颖似乎下定了决心，伸手一拍凌正阳的肩膀，笑道：“交给你了。”
这倒是大出林琇琼的意料。
她本来的打算，是凌正阳和袁颖一起去试绝鸣剑，以他二人实力，就算有些意外，成功之数也在七八成。只不过现在场上的情势有所变化，选不中绝鸣剑的，恐怕就要在这一次大会中彻底落榜，袁颖此举可以称得上明智。
最后的两名云阳堡弟子也跟着袁颖走了过来，场中局势一时间变得很容易看清，却并不明朗。
袁颖似乎很轻松地左右望望，又笑道：“看来我们之间，也要有失有得了。”
最后退下来、不参与绝鸣剑争夺的弟子，共有十一人，而除去绝鸣剑外，只剩下九把剑。
林琇琼心里算着，倒没有真正担心。
对于自家这些弟子的实力，她很有信心，就算是要有两人空手而回，她也能保证不在青城弟子之内。
——只是这人数……似乎有些不对？
林琇琼目光猛地收紧，转而看着与大多数弟子相对、一直站在绝鸣剑跟前的人。
凌正阳，祁靖，还有——
曾城！
他怎么没有退到另一边去？
难道他想参与绝鸣剑的试剑？
凭他的实力？还是……
……
谢清只看到林琇琼猛地一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简直如剑锋一般锋利，便疑问地侧了侧头。
但林琇琼并没有开口质问什么。
在遵守规则的小林院长眼中，曾城来参加试剑大会，本来就是个可耻的例外。倘若让旁人也知晓这种徇私的行为，不是给青城派抹黑么！
谢清等了一阵，便不解地转回脸，耳边却传来杜衡的声音。
“那个孩子，倒是很有胆量。”
这自然指的还是曾城了。眼见两位修行道公认的精英弟子在前，仍然不放弃对剑王绝鸣的争夺，说是“有胆量”倒也无可厚非。
谢清却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想，不是。”
“不是？”本来只是随口答讪的杜衡生出几分好奇，追问道，“那是什么？总不会谢院长逼着他非选绝鸣不可吧？”
一边说，一边觉得不可思议地哈哈笑出声来。
谢清没有笑。他的神情就像他在青城山上、不和任何人搭话时一样冷漠，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震动他。
“他只是不想让别人失望。”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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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剑鸣声如此响亮，向所有人昭示着他和这把剑的契合，但文如锦自己的神情却一点也看不出欣喜，口中念念有词的，恰能被身旁的人听清。
“你别闹了，快点出来！……不是挺好的吗？你跟了我也不埋没你……你看我都没去选剑王，就看中你了，给我点面子……”
——这样……也行？
旁边的年轻修家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觉得无语。
然而只听“铮”的一声，剑锋从石台中拔出，竟幻化出无数星光，笼罩在文如锦身周。
众人愣了半天，才发出一声响亮的赞叹。
“恭喜道兄！”
“恭喜文师兄！”
……
不论是不是青城本门弟子，在场众人都七嘴八舌向文如锦称赞和道喜，其中确也不失真诚。
“三阶中品，星罗剑。”凉棚这一边，杜衡也转头向林琇莹二人笑道，“恭喜两位林教授了。”
“现在说恭喜，是不是早了些？”林琇琼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还是杜城主别有所指？”
“我哪有什么所指！”杜衡哈哈一笑，似乎对林琇琼的尖刻并不介意，“是林教授调教有方，弟子们才懂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道理——怀昙大师，是不是？”
“正是，正是。”怀昙大师以一种乐呵呵的姿态接过了话头，“无论如何，是青城派占了个先，可喜可贺！”
这个圆场打得虽然生硬，林琇琼也不好再说什么，勉强一笑，转回头去。
不过，之前为文如锦选定的两把剑，都是三阶下品，这倒算是意外之喜。
……
星罗剑在文如锦掌握之中熠熠生光，也映得他脸上笑容无比明亮。林琇莹早看见他一抬头向这边看过来，忙使了个眼色，才没让这家伙不管不顾地拎着剑跑回来报喜。
眼见文如锦拔了个头筹，场中的弟子们倒也有人醒过神来。
现在场中只留下了三派弟子，方才的门派竞争便成了真正的精英竞争。像文如锦这般，自认不是门中最为优秀的弟子，又看到文如锦拔出星罗剑时的精彩，便渐渐打消了挑战剑王绝鸣的念头。
“文师兄的鬼心眼果然多得很！”一路上跟文如锦混得熟稔的明元香，说话没有什么顾忌，笑嘻嘻地看着他道，“趁着我们都在看剑王绝鸣，你倒已经抢先选中别的剑了。”
“那当然！”文如锦的脸上是一点也不掩饰的得意之情，“你们都喜欢什么剑王，我觉得还没有我这把剑好看！”
——呃，“好看”……
众位年轻修家再次对文如锦不可捉摸的思路感到了无语。
然而明元香眼睛一亮，走到石台的另一侧去。
“文师兄说的有道理！我本来也觉得，绝鸣剑虽然是剑王，但外形太过平淡，冷冰冰的。还是这把清芳剑样子又好看，名字又好听！”
……
“样子又好看，名字又好听！”杜衡乐不可支地重复着，在看到林琇琼投来的眼色后，咽回了后面的话。
谢清却不动声色地开了口。
“个人的兴趣好恶，何尝不是选剑的关键。”
杜衡笑着微微点头。在他听起来，谢清这话正是为他开解。他只觉自己猜测得不错，这位看似冷漠少言的谢院长，要比林氏姐妹通晓人情世故得多。
而对于林琇琼来说，这解释则有着另外的含义。
——他是在指曾城临去时，他的那句交代么？
林琇琼如是想。
眼见明元香也成功拔出了清芳剑，林琇琼心中欣喜之余，也便思索起那句话来。
如果当初将弟子们的个人好恶也加入考量的话……
可是曾城，他究竟喜欢什么呢？
……
就算林琇琼当面向曾城提出这个问题，他也未必能回答。
他眼看着文如锦和明元香选剑成功，高兴的同时，也觉得有些轻松。
照这么看来，只要各位师兄师姐都能选到剑，自己的失败，应该也就不算什么了。
至于绝鸣剑，曾城想，怕也不是自己真正的“喜欢”。只不过因为它是此次大会的剑王，自己才先入为主，被它所吸引吧！
正想着，身旁有人朗声一笑，一个白衣书生也从绝鸣剑后走了出来。
“两位道友所说不错。春兰秋菊，各有所爱，我又何必因为些微虚名，去争什么剑王呢！”
“咦？颜师兄！”人群中另一个白色儒生衣巾的年轻人叫了出来。
众人只看服色已认出，这两人都是飞花书院的弟子。而识得之前那位书生的人也不少，正是堪与青城派凌正阳、云阳堡祁靖比肩的少年精英、颜愆。
连颜愆也要放弃剑王的争夺了吗？
……
“审时度势，进退自如，”杜衡点头道，“这个年轻人倒是聪明得很。”
“杜城主的意思是？”
杜衡看着有些好奇的怀昙大师，呵呵一笑：“大师是佛门中人，怕是猜不到他们这些读书人的心思。眼下场中十六人，已经有二人选剑成功，尚有十剑未选。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至少有四个人，必定会空手而归？”一直紧盯着场中形势的林琇琼，敏捷地接了上来。
“正是如此！与其孤注一掷去争剑王绝鸣，不如稍退半步，踏踏实实选一把三阶好剑。飞花书院既然生了这个心思，连他们公认的天才颜愆都退了下来，看来书生们是要求稳妥了。”
果然，在颜愆的带领下，飞花书院的四名弟子，都走到了石台另一侧，开始认真审视与自己修为特质相符的剑。
青城派和云阳堡的弟子们，也不禁相互望了望。
“我不知各位是什么打算，”凌正阳眉梢一挑，率先开口，“但看这绝鸣剑铸炼之术，似乎以水行为主，正与我修为相合。我是决心要搏一搏的，各位可以请便。”
“既然凌道兄这么说，我自然奉陪！”一名云阳堡的红衣弟子立刻接了上来，正是祁靖。
有这两人摆出姿态，其余的弟子们便都有些犹豫了。
一方面，修行道上修水火二法者向来众多，如果说“修为相合”，在场的十有**倒都能沾得上边。众人也都知道，这不过是凌正阳的一个说辞，而他的决定，正可以说是大部分人心里暗想、却还没敢说出来的。
——要么就索性拼上一回？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又觉得没有十足把握，反倒挤得自己没了退路。若是剑王没有得到，再选其他剑也没了机会，岂不是贻笑大方么？
众人正在沉吟的时候，郁之默默地走了出来。
在场外观望的林琇琼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最担心的是这些弟子们年轻气盛，偏要去挑战一下剑王。正如杜衡所说，飞花书院已经退了下来，以他们这四名弟子的实力，一人选得一剑并不算出奇，那最后落得空手的，必然是更有信心去试绝鸣剑的精英弟子。
幸好，郁之这么一退，秋岚和另外两名云阳堡的弟子也退了下来。袁颖似乎下定了决心，伸手一拍凌正阳的肩膀，笑道：“交给你了。”
这倒是大出林琇琼的意料。
她本来的打算，是凌正阳和袁颖一起去试绝鸣剑，以他二人实力，就算有些意外，成功之数也在七八成。只不过现在场上的情势有所变化，选不中绝鸣剑的，恐怕就要在这一次大会中彻底落榜，袁颖此举可以称得上明智。
最后的两名云阳堡弟子也跟着袁颖走了过来，场中局势一时间变得很容易看清，却并不明朗。
袁颖似乎很轻松地左右望望，又笑道：“看来我们之间，也要有失有得了。”
最后退下来、不参与绝鸣剑争夺的弟子，共有十一人，而除去绝鸣剑外，只剩下九把剑。
林琇琼心里算着，倒没有真正担心。
对于自家这些弟子的实力，她很有信心，就算是要有两人空手而回，她也能保证不在青城弟子之内。
——只是这人数……似乎有些不对？
林琇琼目光猛地收紧，转而看着与大多数弟子相对、一直站在绝鸣剑跟前的人。
凌正阳，祁靖，还有——
曾城！
他怎么没有退到另一边去？
难道他想参与绝鸣剑的试剑？
凭他的实力？还是……
……
谢清只看到林琇琼猛地一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简直如剑锋一般锋利，便疑问地侧了侧头。
但林琇琼并没有开口质问什么。
在遵守规则的小林院长眼中，曾城来参加试剑大会，本来就是个可耻的例外。倘若让旁人也知晓这种徇私的行为，不是给青城派抹黑么！
谢清等了一阵，便不解地转回脸，耳边却传来杜衡的声音。
“那个孩子，倒是很有胆量。”
这自然指的还是曾城了。眼见两位修行道公认的精英弟子在前，仍然不放弃对剑王绝鸣的争夺，说是“有胆量”倒也无可厚非。
谢清却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想，不是。”
“不是？”本来只是随口答讪的杜衡生出几分好奇，追问道，“那是什么？总不会谢院长逼着他非选绝鸣不可吧？”
一边说，一边觉得不可思议地哈哈笑出声来。
谢清没有笑。他的神情就像他在青城山上、不和任何人搭话时一样冷漠，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震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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