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无常_何处闲春剪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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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无常

  用心的擦拭,细柔的更衣,巧手曼妙,盘出两弯世间最最俏皮的环髻。

  淡点胭脂,轻挑弱眉,细细将那僵硬的唇角描画的带了微勾的弧度,一张没有脱出稚嫩的脸蛋,左右间,便无端淀了三分妙丽。

  小引,你说过,想要做个婉约妩媚的女子。其实一直一直,你都是如此俏丽可人,你知道么?

  天光灰不愣登的,浸晕上半透明的泪色,闷得知了有气无力抱怨了几声,就无了声息。几团暗墨般的乌云,聚集在遥远的林子那头,隐约遮住了秋萍颤巍巍扶棺的影子。千万的忍耐,终究忍耐不住,凄凉坠了下来,声声线线,砸进了人的心底。

  烟洛挨着韩丰,坐的不甚安稳。眼前晃悠着那冷冷硬硬的棺盖,垂了头,终是悄悄捏紧了床边的被角,心肺间一片难耐的惨然。小引,我欠你的,这一世永远还不清了。下一辈子,你一定要来找我。任你如何对我都好,求你,一定要来找我。

  下一辈子,用我的命,赔你的命,好不好?

  韩丰满身伤痕,脆弱兮兮瞪在床上,眉心皱得那么紧,似乎积压了山高海深的不安。他低低的□了一声,侧了头,作了个无声的挣扎的嘴形:“不要,小引……”

  烟洛猝然别过了视线,十个指甲深深浅浅的凹进手掌,刻出一道道锐痛。她发誓,在小丰恢复之前,她决不考虑逃避或死亡,也决不会放弃希望。为了自己自私的出逃,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赵大哥冒险相送,苏府的老老少少被迫逃离,小引死了,秋萍悔痛攻心,小丰身受重伤,仍在生死边缘徘徊。现在的自己,是没有崩溃的权利的。

  守了一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长相忠厚的掌柜端了个托盘进来,陪笑道:“小娘子,进些饮食吧。我特别嘱咐我那婆娘给熬的浓浓的粥,这位小哥也能进点!”

  烟洛心间一暖,山村野店,人的心思,却保留了纯朴,感激得点头:“多谢!”

  “唉,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出门在外祸事更多……小娘子请节哀吧!”掌柜好心的规劝两句,才摇摇头退了出去。

  烟洛引着步子来到桌边,慢慢端了粗瓷大碗,就着碗沿浅浅抿了几口半稠的米汤下去。一道热流顺着喉咙淌进饥饿到麻木的胃中,唤醒了沉沉的味觉。想了想,赶紧的搁了碗。过来小心翼翼的扶了小丰的身子,让他半靠了榻沿。飞快的端了粥回来,勺子在米粥上面掭开一层酽酽的米汤,试了试温度,方才轻巧得送到韩丰的唇齿之间,温柔的哄道:“丰儿,张张嘴,喝点粥吧!”

  韩丰却是一径的闭了眼,毫无反应。温热的蒸汽将他的唇色薰上一层薄雾,更加惊心的苍白。烟洛咬咬牙,重新舀了一勺,递了过去:“丰儿,就一口,听话,乖乖的张嘴……”

  韩丰到底没有反应,而且身子也根本就坐不住,突然间脱力的往里边滑倒下去,眼看便要撞到了里面的墙壁。烟洛一急,哪里还顾得了手中的碗,只是全力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小丰的身子。大大一碗热粥翻倒下去,泼了满腿,瓷碗摔到地上,“当啷”一声碎了。

  烟洛轻哼一声,咬牙忍住腿上一阵灼烫,只是一点一点地放韩丰躺了下来。瞧着小丰似乎愈加痛苦的神色,心底一阵子恨死了自己的蠢笨。

  掌柜正巧走到门边,探了脑袋进来,见到烟洛一身狼狈,忙得推开了门,一叠声地说:“这怎么好?小娘子,快去换件衫子,烫坏了吧!”没容烟洛讲话,接了下一句:“外面有人,好像是来找你的呢!”

  如同冲浪的人,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浪尖打进了深海里面。烟洛大吃一惊,眼珠子情不自禁的转向门边,一刻,定住了。思索了片刻,似被什么扎到一般蹦了起来:“道长,怎么是你?”

  木门半敞着,门外的人悠然立着。一把清逸的山羊胡,略长的高鼻,红润微丰的脸颊,半旧的粗布衣裳,也掩不住他一身仙风道骨,清高出世。那副看透世事一无挂碍的神情,和三年之前,几乎一模一样。他推门踱了进来,平静见礼:“苏小娘子,久不见了。”

  也不知为了什么,这个境况下,忽见到了仅只几面之缘的陈抟,却似他乡遇到故知,心中油然而生无限的亲切,烟洛脱口问道:“道长是来找我的吗?”

  “是也,非也!”那道士点点头又摇摇头,引得山羊胡子在空气里悠悠的飘,叹了口气:“贫道来得迟了!”却抬指轻轻一点,指向里面简陋的床铺:“现在,只来得及救他了!”

  “丰儿?”心中登时一喜,几步上去拉住了陈抟的襟袖往床边拖,清亮的语调里缱绻了无限的希冀:“丰儿伤得很重,道长有办法么?麻烦你一定……”

  “不要着急,苏小娘子,这里交给贫道。你且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衫!”陈抟缓缓拍拍烟洛紧张的手,传达着一份笃定的安稳,叫人也随之镇定了不少。

  烟洛不用低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态——一路的风尘,满身的血迹,憔悴的容貌,脏污的襦裙——必定狼狈的不像话了。还欲开口,被陈抟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眼神说服了,只得闭了嘴巴,殷殷切切的瞧了韩丰一眼,转身对陈抟恭敬的福了一福:“如此这边有劳道长了,烟洛去去就来。”

  飞快地去了旁间,脱下肮脏血污的衣裳,就着掌柜送来的一桶温水迅速的擦净了身子,两条腿烫伤的不算很严重,但挨了热水,还是燎燎的火灼般得疼。烟洛顾不了许多,随便抽了一件裙衫换上,一壁走着,一壁麻利的把散乱的长发盘成个简易的髻,快快的插紧了。“哗啦!”再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房里才被掌柜的打扫干净,那地上的残粥也没了踪影,只剩了一团较暗的水渍。陈抟坐在床边,本是专注的瞧着韩丰,闻声回过头来,对烟洛安慰的一笑:“过来吧,他就快醒了!”

  烟洛喜出望外,奔了过去,瞧见韩丰的面色果真略微红润了一些。一时舒心的几乎又想大哭一场,对陈抟深深鞠了一躬:“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陈抟挥挥手,面色带了三分不豫,叹息道:“命是保住了,不过……”

  烟洛心神摇了一摇,忍不住问:“不过什么?”

  “不过,他的手脚筋脉都受损严重,以后,怕是站不起来,也无法再运用右手了。”

  “什,什么?”烟洛瞪大了眼睛,踉跄退了一步,声音也了。昨夜至今,自己心底里最执著的念头,就是企望着小丰能活着醒过来。现在知道他性命终于无碍,大脑才复将一些残酷的事实反应分析,登时眼前一阵金星乱晃。

  “什么?”这声微弱,却是个少年的声音。一点变声的粗哑,和了万分的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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