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_何处闲春剪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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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知了

  日头骤然雪亮得刺眼,白晃晃的。来往行人被侍卫们隔开一段,却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望过来,靡靡不绝的低声议论着。

  钟隐万没料到此番意外,对住烟洛惊讶的水眸,一时失神。长街络绎喧闹,只是对面那女子恬静如竹,由震惊至了然,渐次的,那灿若明湖的漆亮眸中,一石轻坠,涟漪默默,盛满郁香。她温柔的,悠远的望着自己,亦望着娥皇,如凝晓雾昙花,感叹,悲悯,怜惜,却未带着丝毫□。心湖暗暗波涌,她怎么可以,如此?

  视线一偏,她身后的少年微微侧头眯眼,斜斜的勾起了嘴角,一副玩味的神情,心弦复又绷紧,钟隐合眼一瞬,飞快地睁开,已是恢复了朗朗明澈。他轻轻拉开周薇抱得紧紧的小手,兀自笑得清浅:“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了。娥皇,为你引见,这两位其实都是从嘉的故友,叶橪叶兄与宋小娘子,目前也住在金陵城中。”一面礼貌周全,看向烟洛:“这位乃内子娥皇,迷路走失的是娥皇的小妹女英。烦扰叶兄与宋小娘子费心了,钟隐感激不尽!”

  娥皇慢条斯理的打量了烟洛他们一眼,矜持的款款为礼,三色绣金锦裙微微散开波纹,艳如繁花:“多谢两位善心相助,是奴家小妹鲁莽闯祸,令二位见笑了。”

  叶橪只点了点头:“幸会!”

  烟洛原本尚在神游,被身后的叶橪偷捅了一下,微疼,神魂归窍.想想这里是熙攘的金陵大街,人多嘴杂,不便冒冒失失错了礼数,反引人注目。遂垂目,敛身,低头,客气地回道:“民女宋清,见过瑞王,王妃殿下。今日途遇令妹实乃因缘际会,助她亦只是举手之劳,请王妃不必挂怀。”

  一旁的孙易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有些担心的望向他家少主。哼,对面的女子实在不识好歹,她并不晓得,瑞王殿下为了确保她的平安,独自谋划安排,费了多少的心力;倘若日后真相被戳破,少主又要担多大的干系。自受过那次淡淡的冷面,瑞王再未踏足“闲芳轩”,却依然提防着大皇子,吩咐家将暗中护着那小小茶庄。想不到久久不见,她开口便是一句“瑞王殿下”,叫得还真是直接而脆然。幸而殿下沉静自若,只是温玉般无暇的面,在阳光下似乎几分透明。

  唯有王妃的妹妹闹腾欢悦,拽着瑞王的衣襟摇来摇去的撒娇:“姐夫,这半日我不见了,你着急了吧!”

  娥皇不悦,沉声道:“女英……”周薇显然颇怵自己端凝的大姐,立时松开了钟隐的衣袖,瘪着小嘴到旁边,眼神怨怼:“不说便不说么!”

  娥皇复又转向烟洛他们,仪态万方,姿态气度分寸不差:“今日的恩情,周家必当图报。既然二位亦是瑞王的朋友,改日奴家在府中略备薄酒,望二位届时务必赏光。”

  她冉冉俯仰,一阵冷幽幽的脂香袭了过来,眸色始终清冷,高傲而疏离,就似她的人,名贵的冰石一般,令人难于亲近。钟隐在一边飘然立着,只是静静。烈焰无边,冉冉烘烤着大地,蒸得四处过火得热灼,偏偏这儿的气氛似搭错了线,溢出一丝别扭的冷闷。

  烟洛干笑,立时发觉自己与这教养绝佳冷艳无双的大周后不是一个频道的。去王府赴宴?不必了吧!方欲敷衍婉拒,叶橪却先开了口,直截了当:“不必客气了,人已还给你们,我们还有事,告辞!”

  点点头,一拽烟洛,秋萍与竹子便欲跟着往后撤。烟洛了解叶橪的脾气,若是留下,他再不耐甩出几句逾越之辞,难保不得罪人。只得冲他们尴尬的匆匆一笑,“不好意思,今日我们还与人有约。既然如今已是完璧归赵,就请恕我们无礼,先行一步了!”

  微施以礼,欲跟着开溜。周薇见状,却急忙摆脱家将粘了上来,揪住烟洛轻薄的绿丝宽袖不肯撒手,满脸的舍不得:“姐姐别走啊!我还有好多好多问题,要问姐姐呢!”

  她的小脸仰得高高,光下看来,竟有层细细的茸毛,水果般清新可口。如此天真无邪,又活泼肆意,虽只短短相处,亦叫人忍不住爱煞她的娇憨。烟洛登时心下一软,嫣然安抚了一句:“姐姐家就住城北,小薇薇日后可以来找姐姐玩。”一顿,抬眼朝钟隐探寻的望过去:“可以么?”

  “难得女英与你如此投缘,也是好事。”钟隐略略思忖,柔和的声音依旧好听似竹叶落雪,“等有机会,请娥皇问过周大人夫妇,我再作安排吧。”顿了一顿,又体贴的补了一句,助烟洛下了台阶:“今日已是耽搁了二位正事,叶兄与宋小娘子只管先行,误了约便不好了!”

  “哦,嗯!”烟洛赶紧借坡卸驴,眼波感激的流向钟隐,他弯着唇角,明明优雅自若,笑如云水,她却无端端的有些歉然。一时冲动欲邀他去“闲芳轩”,想了一想,时机实在不合适。只得冲他真心展颜:“那么,告辞了!”点头扭身,纤纤盈盈的跟在叶橪身后,慢慢划入纷乱的人群,消失得没有踪影。

  娥皇的杏眸微闪,望住烟洛消失的方向。好一个清浅的女子,盈盈楚楚,不卑不亢,不算极致的妩媚,然清澈的眸子倒别有一番智慧的妍然。转而凝着钟隐的面孔,媚眸深幽几分。

  钟隐蹙蹙眉,唇角浅抿成一线,言语依然温润:“回周府吧。”

  娥皇睨他,语气淡淡:“不大像你呢!”

  知夫莫如妻。今日的钟隐,多少,有些不同。

  钟隐吸了口气,深墨的眸子锁住了环环细浪,只是洒然而笑:“从嘉孟浪惯了,自然经不起娥皇推敲。”

  娥皇再望了他一眼,又并非那么肯定了,俏面微沉,拉过妹妹,凉凉一句:“是否真正孟浪,你心知肚明!”兀自登了马车,将妹妹接上去,细竹帘搭了下来,一阵明暗的泾渭,将人的面孔映得深几分,浅几分,朦胧而艳魅。

  钟隐的目光穿透竹帘,微微苦笑,娥皇,优秀如你,能轻易驾驭世间任何男子的心;然而高傲如你,亦是因我初初的抗拒,而锁紧了心门。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我们且算金童玉女,似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然而所谓用情的机会,却被我也被你错过了毁掉了,干干净净冷冷冰冰,洞悉的后头,原来,竟如此虚无。

  不意扫向街尾,笑容渐渐淡而无痕,却是出尘的温柔。面对一次,原来,并非那般可怕。她仍是她,令他意动.罢了,既然认定她的值得,何须计较太多,只要她安好,他便算立于远处,一样,心安……

  几只鸣蝉躲于高大的杨树,声声唱和,知了,知了……

  知了,知了。

  既知心归,何事不了?

  烟洛丝毫未觉身后的种种,一直心不在焉,沉溺于一堆如云般的思绪。娥皇女英姐妹,乃传说中帝舜的两个才情兼备的妃子,舜帝死后,她们因思念日夜啼哭,染竹成斑,最终还投了湘江自尽,人称湘妃。钟隐的两位皇后,却如此凑巧,亦是姐妹,名为娥皇女英,姐姐牡丹容姿,才艺双全;妹妹灵动娇俏,惹人垂怜。偏偏,也都是红颜薄命,陪伴着一代才子,华年未老,却先后离世。一段史记,不过一程记录,或换一段美谈,或余一串感叹,然对于如今的自己,却不吝变作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心情愈发的沉重,不由得怨愤重重。老天爷,你将我的灵魂引渡到这时代来,难道便是为了让我用这双眼一一见证,那些活泼美好的生命如何变幻消弭,见他起高楼,见他楼塌了。风流逝水,皇权入土……而自己,无端卷了进来,却注定无法平凡的过日子。萤虫之光,微微渺渺,只能眼睁睁清醒地看着,除了无奈,仍旧是心扉的无奈。如若上苍真存在着浩浩的神明,那么他们如斯的安排,令她生存,却倍感无力与渺小,难道亦可称作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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