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簪兰花_何处闲春剪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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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簪兰花

  这状况可大可小,先瞧瞧情势总没有错的。肇事的笑琴猛一缩头,在船沿悄悄找了个合适的死角,一窥之下却有些发愣。

  草色漫萱的河岸上,站着两人,一男一女。那女子生得白皙剔透,五官极其精致,薄薄的浅黄纱裙清新恬然,映着她黑若点漆的眸子,灵动中跳闪着水的清慧,似个偶落的精灵。她轻轻“唉呀”了一声,转头看向身旁高他一头的男子,促惬的忍笑。斗笠下的声音骤然飞出来,咬牙切齿,冷的快结了冰了,却出奇的好听:“你还笑?”

  那女子吐吐舌:“匡义,谢谢你啦!让我瞧瞧弄湿没有,幸好我英明,今天特特给你备了竹笠!”

  一面说着,一面抬起盈盈葇荑,纤美的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一个俏皮的弧。“忽”的一声,掀下了对面人的竹笠。

  与此同时,笑琴小同学的世界忽然大地震了,续停了,眼珠不转了,所有的呼吸,都凝在竹笠下那张面孔上:美到张狂的眼轮唇角,朴素的灰衣却掩不住周身冶艳的色调,逆着薄透的光,竟令周遭的空气都变做了无尽的□,鼓动着人心蠢蠢欲动。他似乎察觉了她,寒潭孤波斜睨了过来,目光冰锥一般的凌厉,片刻,不耐的收回了目光,似乎不甚在意。下一刻面对着黄衣的女子,却冒出几团小小五彩旋涡:“陪我逛秦淮,是谁的馊主意?”

  黄衣女子大大的眼里全无惧意,抖落了竹笠上的水,兀自嘟囔道:“这不是带你见识一下么!这么风流美丽的一条河,“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人家杜牧把这里写得这么**,你不看岂不可惜?”

  那个艳色少年顿了一顿,忽然笑了,扬眉的样子有种无法解释的锐气:“后面两句呢?怎么不说?”

  黄衣女子嗤了一声,飞快地又将那顶竹笠扣回少年乌亮的发,也在一瞬间折断了空气中那段异样的冷艳馥郁:“我为什么要说?难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微微垂头的时刻,却悄悄地蹙了蹙远山般的黛眉,仿佛想起了什么,有些个懊恼的咬唇。再抬起头来,眼神却很认真,讲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诚挚中含了淡淡的恳求:“匡义,那诗的后半阙,我并不赞同!亡国者的欢乐从来无处容身,这世上只存在胜利者最终的残忍。如果有可能,请你,将来莫要作个赶尽杀绝的征服者,行不行?”

  少年的面孔被可恨的竹笠遮住,完全看不出喜怒。隔了一会,他稍微粗暴的拽住她的腻白的手腕,开口了,冰冷的声线却带着永恒不灭燎原般的:“你在我身边,我就依你!”

  哇哇哇,运气好了,世纪大表白啊!笑琴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时激动冒出了脑袋,就差高声帮那女子答腔了。他们看上去多么的相配!而且对这么个痴情美少年,一万个女人,铁定一万个都会高呼愿意啊。

  黄衫女子怔了一下,却匆匆抽回手,退开一步,叹了口气:“对不起!”

  哇哇哇,下巴掉了!笑琴登时横眉冷对义愤填膺,不是吧……

  少年优美的手指在空中的紧握,静立的身子一瞬间却给人雷鸣电闪的狂暴感觉,仿佛下一刻便会有成灾的山洪,熔流的岩浆,激荡着涌出他急颤的喉结。那女子也不安掸头,独她看到了那竹笠下深暗的脸,水色的眉目间慢慢笼上一层无奈的悲伤。轻抬眼梢,登时瞟见了船上偷瞄着他们的笑琴。她惊愕了一瞬,迅速的启唇,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先离开这里!”

  那少年先是顽石般一动不动,后来被那女子握住了手,却震了一下,一把甩开那女子,一言不发飒飒的如阵风般直奔最近的小巷。那女子跺脚追了上去,却不再喊那少年的名字。

  笑琴叫声“不妙”,等她回过神来提起裙子咚咚咚跑出画舫,堤岸杨柳扶风,青青扬扬。地上只有一块湿漉漉暗色水渍,在提醒她刚刚自己见到谍到的,都是真实无虚……

  误入的地方,是从未到过的。小巷安然的拢了热痕,虚眼淡笑,着看无数颗闪光的尘埃在白色的光线中清妙的舞蹈,悠闲而古早。在这里,燥热算不得一回事,繁华算不得一回事,闯进的人,也算不得一回事……

  虽然吃力,但烟洛不敢放松,默默随在赵匡义身后,在一条胡乱闯入的陋巷中左转右转,渐行渐深,却寻不到适当的词汇打开僵局。巷尾,陈列着一个和这小巷一般老旧的木车,一个衣衫破旧的小贩蹲坐在一边,车上几件首饰,多是木制,难得的一个银钗,也是俗不可耐的似山鸡的凤凰头。赵匡义路过,随意的瞟了一眼,却猝然停住了。他走近,径直拈起一支竹簪,开始细细的打量。渐渐的,心内的狂躁似乎被什么驱散了,他的身形不再僵直而。寥寥放下了簪子,兀自提步继续向前。

  烟洛先刹住了急赶的步子,视线溜到匡义手中的东西,却是被刺到般往回一滞。垂着头跟过了一个转角,突然发现匡义静静靠了一截青灰残破的墙角,淡淡瞅过来,修长的臂递到她眼皮底下,摊开手掌。一枝优雅精美的竹制兰花,细长的叶,洁白的花,在他细密的掌纹里无声的绽放,他的语调有些悲哀:“记得么?”

  一切的孽缘,自于某一支相似的兰花竹簪。

  “匡义……”烟洛无可奈何掸眸,“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做?我实在想不明白!”

  这竹簪,是他们龃龉的开头。并非她妄自菲薄,不过,当年便算没有她,那几个混混也不可能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尔后,他霸道任性,她亦有她的骄傲坚持,于是时常短兵相接,重重,简单的相处都有困难。然后,第一次发现这少年恋的认真,便狠狠的伤了他的自尊,拒绝与他的亲事,一避半年。而后,他丧妻,而后的而后,伤害反复,反复到她都不忍都心痛……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匡义,以你吊件,找一个爱你的女子,简直比呼吸一次更加容易。感情强求不来,我若是你,早就躲得远远的。过去,我尊重你喜欢你也希望你能平安快乐,但是这对你不仅不够,反变作更重的伤害。如今我既然都避开这么远,你又何苦……?”

  “自找罪受?”他死死的绞住她水一般明澈的眼波,吸了口气,声音变得半是透明,难得的不带一丝火气:“我想过很久,为什么自己单单挑中你这么个女人来爱。不算绝美,不够温柔,不识好歹,而且很明显的,你不爱我,却偏把心给了我最敬重的大哥。我究竟爱你什么,爱到非你不可,别无分号?翻来覆去的想,结果很悲哀,我竟然找不到什么决定性的理由。或许还未认识以前,你就一早潜伏在我的意识中。这几年来,一点一滴,你渐渐变作了我骨中的刺血里的毒,我摆也摆不脱忘也忘不掉,别无他法,只能饮鸩止渴!”

  烟洛垂下眼睑,黑玉般的眼珠蒙了一层黯然:“对不起!”

  赵匡义坚锐的笑一声,惊飞了落脚的雀鸟:“又是这个词!现在,我听腻了,也不在乎了。你走了以后,我一共雕了十八枚兰花竹簪,一个比一个精致,一支比一支动人。前十七支的命运都是一样,我折断了它们,然后将它们烧得灰烬全无。一直到最后一支,我费了一个月刻完的,不论从哪一方面,它都像极了当初那一支,我本该毁了它,到了最后,却是舍不得了。于是,那一天,我终于做了个决定。”

  烟洛稍稍惊诧的看了看那竹簪,恍惚:“什么决定?”

  赵匡义却一手用力,狠狠地折向了那俏丽兰花的茎,清脆的声响里,簪子应声一折为二。他倏然捏紧了断簪,抬起子夜般的妖异美眸,一字一句似来极深的海底:“这支竹簪,我永远不会放弃了。完整时,是我的!折断了,它还是属于我的!”

  蝉叫止了,烟洛目瞪口呆的瞧着赵匡义,决绝的暗示席卷如一阵冰风暴,刮过她的肌肤,带来一身骤寒:“匡义……”

  “烟洛!”赵匡义的眉宇间是冷而沉的笃定:“你也一样!”

  “哪怕我不愿意?”

  “哪怕你不愿意!”

  谈判宣告破裂。爱与不爱,兜了个圈子,依旧是回到起点。决心不变,情爱未移,也许直至生命的终结,才可尘归尘,土归土,了当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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