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相候_何处闲春剪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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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相候

  车外薄雾缭绕,人生隔着车壁隐约熟悉,令人遐想。

  一震,车马流动顿止,思绪被打断了。铁锈色棉帘已被匡义挑开,烟洛起身,赵大哥站在车下,向她伸出了手。踌躇了半刻,终归任赵大哥轻轻握住软滑的手指,扶她下了马车。她莞尔,却牵痛了他的心,平静的面倒掠过一丝笑:“皇上召你去御书房,随我来吧。”

  烟洛侧身,捕捉到赵匡义眼中阴郁的弧光,“匡义,你去吧。我这儿不会有事的。”她只想表示善意,“昨天心情很乱,你别介意……”

  她的唇角微抿,带了点清澈的安静望着他。赵匡义一腔怒气骤然被她的眸光击散,氤氲几丝酸郁。心间颤了颤,口头却**的:“去便去,与我何干?”黑靴于袍角煞然一扬,掩饰失态般匆匆转身,赶往校场。

  赵匡胤引着烟洛踏进皇城,两人默默。足底石阶清风,一串鲜活春意盎然。眼梢定着赵大哥的锦蓝缎袍,烟洛轻声道:“赵大哥,我想了一夜,这其中的种种确有古怪。极有可能是我身边的人做了手脚,所以,我们……”

  “别说。”赵匡胤身形顿住,却未曾回首,磁性的嗓音低如夜弦:“不要讲!”

  我们……被算计了。没有可能。就此错过。接踵而来的,还是抱歉么?这一些话,不听也罢。所以,丫头,你不要讲。

  “可是……”

  “没有可是。你回来了,一切如旧,很好!”

  多余的,他无力琢磨。真相呼之欲出,却只令人心生狂躁呼啸狰狞。他要控制住自己,不去追问那些情由。他不忍逼她,不忍恨她,更加无法放弃她,他最不愿面对的,是她的闪躲。

  “可……”

  一切,已不再如昨。充满了矛盾错杂的心情,已是另一番滋味。烟洛欲语,赵匡胤已经快步向前,无声的拒绝。皇城森严,不可妄自喧哗,烟洛无法强求,只得随着赵大哥一路缄默进了后殿。

  抬眼,一溜飞檐叠翘,琉璃颜色在日光下光泽无双,寂静的流溢着五彩。眼睛被微微,烟洛深吸口气,才开始忐忑还有柴荣一关要过。赵大哥在身后一句:“没事,放心!”稍稍慰怀,烟洛抬脚,随着内侍迈入殿中。

  许久不见,御书房也有些陌生了,书海蓝黑一片,层层翻落一地过往。一句“郡主,烦请跪下候驾!”让烟洛乖乖弯膝跪了,生凉的石头在膝盖下坚硬如冰。烟洛垂着头,没有一会儿,余光瞥见抹华丽的缎影,中间一缕明黄,赫赫的威严。

  来人在惯熟的位置坐定了,却了无生息,太监宫女离开时的轻响,于宁敛里分明如斯。烟洛感觉到两束迫人的视线巨石般压下,她只得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战战兢兢。静了片刻,她的惶惶不安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皇座那边不间隙的咳喘,显得尤其嘹亮。

  烟洛吃惊,一时也忘了害怕。抬起头,柴荣涨红了脸,正撑着木几大咳特咳,似乎能把肺都咳出胸腔。四顾,竟然没人伺候,烟洛本能的想蹦起来。看了看柴荣,稍直的膝盖又有一分犹豫。直到柴荣在咳嗽的间隙好不容易吐出个“茶”字,她才真的飞快地爬起,小跑过去将稍远些的茶盏端过来送到柴荣手边,“皇上,喝茶!”

  柴荣横她一眼,一把夺过茶盏,将微温的茶一口饮尽。匀了匀气息,又痛咳了几声,还未讲话,烟洛已经习惯的快快接口:“皇上,你先不要讲话,以免吸入冷气再引起咳嗽。恕我冒昧,能否让我为你看脉?”

  柴荣一愣,倒也没说什么,伸出了左臂。烟洛毫不迟疑的下手诊脉,跟名医师傅学了两年多的医术,又曾经给南唐许多穷苦人看脉诊病,这一点功夫她还是有的。凝神一刻,她黛眉微蹙,流利道:“这段时间,忌生冷,忌辛辣,注意休息不要感冒风寒。我给……,不,请御医在给皇上开一副清肺进补的方子,好好将养一段,这咳嗽痰症才能去根。”

  说着话,秀目扫向柴荣,烟洛一怔,鼻翼间蓦然一阵酸楚。柴荣,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阔额间却积满了南征北战的劳痕,浩然两鬓悄染风霜。依然的英明神武霸主气魄,唇角却刻印了岁月的沧桑。许久不见,姐夫老了。义姐如若见到,可会雄呢?一定会的吧。

  柴荣对上她稍微潮湿的视线,干咳了一声,扭头:“你舍得回来了?又哪里学的医术?”

  “哦。嗯。”烟洛这才反应到自己又乱了宫规,赶紧松开柴荣的手,没骨气的哗啦跪了,用的力气太猛,膝盖彻痛。咧咧嘴,她涤婚大罪,要是能够一磕便飞走,她真的情愿多磕几下。三言两语有点不着边际:“医术是一个南唐名医教的,我只学到皮毛。这两年我……请皇上恕罪!”

  “恕罪?恕你什么?”柴荣按着茶盏,高高在上,隔了颇一阵才问:“这世上有什么是你怕的?”

  “有的!”烟洛小声嗫嚅。

  “哦?什么?”他步步紧逼。

  又是一阵嗖嗖的静,姐夫,似乎并不打算让她推搪糊弄过去。烟洛苦笑,做都做了,又有什么不敢认的?“我怕,失去自由!”清音朗朗,她抬眸,亮瞳澄澈。

  “你……”柴荣面上浮现一丝愠色,转眼却皱着眉嗤笑道:“果真,你连朕也不怕。”

  烟洛有点摸不清状况,赵大哥既然将她引进宫,肯定是确定皇上不会再为难她。与柴荣的再见,设想中可能冷场尴尬或者雷霆万钧,却没有现在这般,这般无拘。她原本打定主意做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只要不用嫁给姐夫,怎么样都行。可是现在的状况,她又顶撞了姐夫,姐夫却出乎意料的和平。柴荣直率,感情多半摆在脸上,至少目前,不似要咔嚓自己的样子。她在斟酌该回答否定或是肯定句,柴荣却漫然一声:“既不怕我,装腔作势什么,起来!”

  烟洛迷茫,开始纠结该不该趁势起来。她可怜巴巴问了一句:“皇上肯原谅烟洛?”

  “哼!”寒声令烟洛一抖,柴荣的语气有些悻悻,却没直接给答案:“还不起来?”

  烟洛连忙爬起来,撞见姐夫指上那枚血玉戒指,视线被烫了一般倏然收回。柴荣淡淡扫她一眼,道:“那枚戒指,陪葬于皇后陵寝,它只属于你的义姐。”

  烟洛顿悟,恍然望向姐夫,柴荣的面貌苍老了,眼神却始终未变。除却义姐,他的胸中只有江山天下。待她严厉,却肯赦免她涤婚欺君大罪。这份气度胸襟,岂是平凡人所能及?她忽然有点感动,规规矩矩站直了,由衷道:“谢皇上隆恩!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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