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身如浮云(上)09-24_诈尸后我移情别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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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身如浮云(上)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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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嘉洲。

  相比主楼的热闹,寻常阁后院灯暗人稀,朦胧夜色里,布衣男子横坐在梨花木窗上,正提着酒坛急急斟酒,将水中明月一碗接一碗饮尽。

  酡色爬上眉梢,平日冷硬的灰眸也朦胧起来。

  酒入愁肠,梦回十洲云水。

  这世间始乱终弃的故事大抵相似。

  怀柔年间,风流少爷爱上了烟花女子,不顾族人反对将她迎进家门。

  红烛高照,新人楚楚。

  可这夜来风雨般的梦境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场欢好后,少爷便对她失了兴致,在春寒料峭的清晨写下一封休书。

  她抱着出生不足月的婴儿走在街头,仰望空中凉薄的云,凄然一笑。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

  他本名傅云,浮云游子的云。

  自记事起,他身边就充斥着某个年轻女人的尖叫与呵骂。

  女人瘦脱了形,寒冬腊月尚穿着春衣,平日里总红着眼掐住他的脖子,一遍遍诅咒他是天煞孤星,不得好死,但被人百般欺辱后,却又抱着他不成调子地哭嚎。

  那便是傅云的娘亲,他忘了她的名姓,却至今记得那吵闹至极的声音。

  怒火与泪水是人世间最没用的东西,可爱恨却是最难懂的。

  傅云不明白,她若恨他,又为何要予他生命?若爱他,又为何在重新攀上权贵时,毫无留恋地将他摔下马车?

  额角撞在道旁碎石上,他失了意识,再醒来时已身处一个唤做“玉京十二楼”的地方。

  陌生人告诉他,采药老仆救他一命,但若想要长久留下,就必须打败这杂院里的所有人。

  他既无处可去,不如留下。

  修炼内功是个枯燥无味、费神费时的过程,一般年纪的孩童忙着数星星扑蝴蝶时,傅云却闭门钻研,刀剑、搏击、术法、轻功一样不落,一日只睡两个时辰,灯烛彻夜不熄,把床帐都熏成了墨色。

  他只知道,赢了,才有活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自参加实战以来便无一败绩,入门试则毫无悬念地拨得头筹,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成为玄尊座下唯一弟子。

  直到,师尊护送神女去轮回井,将新收入门的小师弟全权交付与他。

  作为曾经的玄尊座下唯一弟子,傅云对这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第三者,可谓要多膈应有多膈应。

  雨歇风静,晨光熹微,庭院两侧的短墙呈现出淡赭色,西南角上池塘清浅,暗香袅袅,不类人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短墙之下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腊梅了。

  傅云立在庭中,并未有丝毫畏寒的表现,灰色眼眸紧紧锁着池边年岁更小些的少年。

  小少年身量不高,肉嘟嘟的手里拿着一柄三尺长的钢刀,一下一下将腊梅花枝削成长短整齐的细棍,动作跟扯大锯似的,眼神却出奇的认真。

  良久,他终于削完最后一根,额头鼻尖聚满晶莹的汗珠,用稚嫩的嗓音道:“大师兄,我削完了。”

  “慢死了!”傅云淡淡扫过地上的木枝,没好气扔去阵图,态度满是不耐烦,“三尺长的再削二十五根,摆好阵之前别来烦我。”

  说罢正要转身,不知何处伸来一只卷成筒状的棕叶,在耳边使劲一吹。

  “嘟——”

  这声音刺激得傅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下意识抬拳砸去,却被人四两拨千斤地格挡开。

  “三更天就听见你这儿的动静了,他是你的师弟,又不是仇人,何至如此苛刻?”制服少年眼如碧玉,额上系一根绯红抹额,笑吟吟道。

  傅云颇为恼恨地瞪他一眼:“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姜钺踏过残花乱蕊,极为夸张地叹了口气,“玉京高寒,水土贫瘠得很,这些腊梅都是我好不容易才种活的,倒成你的教具了。”

  他负手而立,学着大人的腔调,煞有介事道:“假公济私,按律当罚三个月的月钱。”

  傅云给他气乐了:“姜二,我看你也甭学什么剑了,干脆做个花匠,回头在隐云庄置个园子,正好提前养老。”

  “别整天‘姜二姜二’的,多见外。”姜钺皱眉道,“我爹说待我剑术有成,忘情崖上那片地方便任我使用,盖栋楼,围上院子,再设个结界,看你们谁还有本事折腾我的花。”

  傅云嗤道:“烂泥扶不上墙。”

  姜钺绕过他,凑近埋头忙碌的小少年身侧,礼貌问:“在下姜钺,敢问小道友名姓?”

  小少年挥着钢刀,头也不抬:“晏闻遐。”

  姜钺惊诧道:“你就是那个十日登天阶的新弟子?瞧着和阿荇差不多大嘛。”

  他凝眸望着晏闻遐肉乎乎的小脸,愈发稀罕:“这眉清目秀的模样,跟个小姑娘似的。”

  傅昀插道:“人家可是羲凰族的小少爷,九转纯阳之体,放着自家本事不学,死皮赖脸要上玉京学剑。”

  “倒是个有志气的。”姜钺倏然一笑,“晏小师弟,你这大师兄可是整个玉京出了名的疯狗一条,发起病来六亲不认,今后若是有什么疑难,倒可以随时来东楼问我。”

  晏闻遐尚未作答,傅云已抽出佩剑:“姜二,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姜钺立马蹿上墙头,挑衅道:“瞧瞧,这就疯起来了。”

  一来一往间,两个少年打打闹闹便往围廊外去了,这一打岔,直到黄昏才回头。

  姜钺踏着夕阳先进了庭院,揉着肩膀嘶声道:“这疯子下手真狠,以后铸了仙剑还了得?”

  傅云跟在他身后,脸上虽也挂了彩,语气却仍傲气不已:“技不如人少废话。”

  半亩方塘边,晏闻遐似已等候许久,用脆生生的声音恭敬道:“阵已布好,请二位师兄过目。”

  庭中长短木棍间隔排列,围成半径约十丈的圆形,余下的一根三尺长的木棍被折成两段,分别立在南北两侧,地上划出s型的刀痕,圆心则用石子摆出伏羲八卦的形状,俯视看去,正好形成太极图的模样。

  “看上去挺像回事的。”姜钺碧眸微眯,抬手便抽出傅云的佩剑扔了进去。

  “姜二!”傅云气绝。

  姜钺躲过他的重拳,回头冲晏闻遐道:“愣着干嘛,启阵啊。”

  晏闻遐瞧见大师兄黑得像块炭的脸色,为避免殃及池鱼,往池边撤了几步,这才诵起了咒文。

  木棍霎时化作光束,形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剑困于其中,姜钺口中吟诀,操纵剑左右横冲,任无数枝叶藤蔓反复拍打撞击也无法攻破。

  阵法粗糙,难以支撑太久,幽光一灭,木棍尽数化为焦炭,只剩一柄斜斜插着的长剑,突兀立在氤氲弥散着灵力的庭院。

  这春露秋霜阵,哪怕是作为玉京弟子翘楚的傅云,当年也摆了整整三日。

  姜钺托着下巴啧啧称奇:“傅少侠,你这小师弟前途无量啊,管住你那张臭嘴,当心后来者居上,被人家揍得哭爹喊娘。”

  傅云盯了半天也没挑出一个毛病,憋了许久,最后指着晏闻遐咬牙切齿道:“下水,练闭气!”

  他就不信,这鬼东西还真能样样精通了!

  微云掠过孤楼,傅昀醉眼微睁,抬起疮痍遍布的右手,自嘲一笑。

  哪是什么师弟,分明就是仇人。

  他早该杀了晏五。

  门扇开合,池幽打起织锦帘幕,闻到屋里熏人的酒味,不由捂住琼鼻:“傅少侠拿了我的帖子,不但没去琨瑜会,反而在这儿买起醉了,摆谱给谁看呢?”

  傅昀睨她一眼,横过长臂,又拍开一坛酒。

  唉,还是这副自作自贱的脾气。

  池幽心下暗叹,也没拦着:“我今儿可听说了个稀奇事。”

  夜色如墨,她点上纱灯,捧来上好的金创膏,继续道:“琨瑜会夜市,晏五带着那小丫头豪掷千金,一路宠得叫个明目张胆,这千年老铁树可算是开花了?”

  傅昀斜靠在窗边,任由她处理右手旧伤,边喝酒边道:“迷人眼的幌子而已,他从前和姜三又不是没干过。”

  “你见过他和姜三牵手搂腰,勾肩搭背?”池幽表示不赞同,“何况这风月之事啊,假戏做着做着可最容易当了真。”

  她揉着他掌心劳宫穴,压低嗓音道:“不妨你捉了那丫头试上一试,神血于你疗伤有益,横竖不亏。”

  傅昀斥道:“下三滥。”

  “我是妖邪,用不着光明磊落。”池幽美眸一弯,“当初可不就是用下三滥的法子把傅少侠诓来了寻常阁?”

  傅昀不置可否,低眸望着她用凤仙花汁精心染了的指甲,突然道:“池幽,一百二十八年了。”

  池幽收拾好百宝盒,起身净了手,捧来剑匣:“我日日数着日子,早就替你收拾好了。”

  凝清剑静静躺在软布之上,从头到尾都被细细擦拭一新,又唤起另一段心曲莫辨的记忆。

  雨昏云沉。

  傅昀扶着废臂离开玉京,过着比乞丐还要潦倒的日子,浑浑噩噩了不知多少年,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七月,辗转来到嘉洲,靠打短工勉强维持生计。

  人们唤他“大个儿散夫”,连姓氏都不曾过问,自然不会议论他配不配得上那清高的名、矜贵的字了。

  一日收工,他被一个云鬓堆纵,紫袄金裙的姑娘拦下了,对方拖着不让他走,口口声声称前来讨债。

  傅昀有些愠怒:“我几时欠了你钱债?”

  池幽微抬起纸伞,神色认真:“千金易赎,情债难偿。”

  傅昀蹙眉:“……我不可能娶你。”

  “我喜欢的也不是如今自暴自弃的你。”池幽毫无赧色道,“傅辰卿,从永朔八年到清源三十七年,我喜欢了那个仗剑行侠的傅少侠整整一百二十八年,如今你便一日不差的还来,还完我们便两清了。”

  “我不曾记得你。”

  池幽眉眼弯弯,腰间低缀的香球粉盒微微晃动:“那你回去好好想想,我明日在西市寻常阁等你。”

  傅昀至今想不通自己为何应了这荒唐请求。

  也许是太怀念结伴而行的温暖了,才难以忍受踽踽独行的孤寒。

  池幽是上古凶邪赤虺族的遗孤,世间再无她的族人。用她自己的话说,灭族是赤虺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报仇雪恨的壮志决心。

  她平日总是懒懒的,懒懒地经营着寻常阁,懒懒地迎来送往,懒懒地消磨漫长的生命。唯一勤快的事,便是在每一支新买的铜簪上都篆以“辰卿”二字。

  他也不是没问过缘由,池幽却只道:“寻常阁里寻常客,芸芸众生,谁不是带着故事?何必多此一问。”

  一百二十八年,于仙家而不算短,却也不算长,傅昀饱尝尽怒火与泪水的滋味,却依然读不懂爱恨。

  风扬香散,月光偏照离人。

  三千霜色流淌在花缎裙裳上,池幽面色如常,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就明早吧。”

  池幽淡淡点头:“我明早要和嫣梨赶去花市,就不送你了。”

  傅昀沉默了半晌,又道:“你可有怨?”

  他想问她,怨不怨他始终想不起与她初遇那日的情形?怨不怨他初来时日日买醉、掀桌砸碗,把寻常阁搅得一团乱的颓唐模样?怨不怨他一次次把凝清剑当了换酒,她一次次赎回后还要受他的冷语相讥?怨不怨他练习左手剑时遭人推搡,害她摔下高台,在卧榻躺了足足半月?

  池幽嗔怪一笑:“当然,但我不怨天不怨地,只怨当年那个助我于困踬的傅少侠为何还不回来。”

  她扶了扶插满各式珍珠金器的鬓发,施施然道:“或许你一走,他便回来了。”

  傅昀心头一堵,低声道:“我恐怕不会回头。”

  “无碍,”池幽将剑匣塞端端正正搁在他身侧,“身子也养好了,欠债也还完了,见罢故人了结夙愿,也不必再回头。”

  是啊,她何必挽留一片浮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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